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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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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撲進他懷裏,感受胸腔內律動的韻律時,才真真正正感覺自己原來仍活著,他活了,她也就活了。

李筵微笑著把她摟進懷裏,摟得很緊很緊,可他卻笑著笑著,眸底湧現了大灘大灘的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微醺身上。

微醺微微有些訝異,擡頭,看著他難忍地擰著眉,蜷縮著拳頭,一個勁兒一縮一縮地抽泣著。

好久沒有看過他這樣哭泣的臉。

爾後,他身後的那些將士們也都一個個卸下戰甲,佇立在原地,一個個都是鐵錚錚的男兒漢,卻一個勁地如孩子般哭泣起來,哭聲撼天動地。

後來微醺得悉,這次他們之所以成功歸來,全靠蔣煒炎勇字當頭深入重圍把他們救下,然後,他們一隊卻無一生還…

“原本再緩幾天,他們也就不用那麽慘烈…偏偏那家夥沈不住氣…”李筵平靜了下來,憶起了蔣煒炎滿身是血揮斥著軟鞭比少時要勇猛千百倍地突入重圍來的情景。

那一刻,在他腦裏湧現了少時的那只“大紅蟾蜍”,與眼前那個殺紅了眼,暴突起青筋,滿身染紅的他重疊在一起。

當他虛弱地倒地,在他腳旁伸出帶血的手時,他抖著粗壯的身體囁嚅著厚唇與他說下了一句話。

“他說:請回去告訴我妹子,大兄臺向來不會食言的,尤其是對我妹子…”

聽到這裏,微醺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地癱倒下來,天際回蕩了一陣一陣的回響…

那夜微醺很用力很用力地摟住李筵,可仿佛無論如何用力,他都像隨時有可能離開一樣。

就連那個時常在旁嘻嘻哈哈的蔣大哈,一生均不能考取一個功名的草包大哈,只醉心書法和玩樂一事無成的大哈,一個不留神,竟然成為了大英雄,救下來一支隊伍,整整7000多人。

“顏夕…”她的雙肩一聳一聳地抽泣著,“大兄臺他…他真的不在了嗎…”

李筵把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她往懷裏緊了緊,用力吻著她的額角道:“醺兒,不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都在!相信我…相信我…”

微醺哭著點了點頭,更加用力地摟緊他。

就在大軍折返,即將啟程那天夜裏,營中號哨響起,兵器聲,廝殺聲響徹了天際。

大軍營中遭夜襲了!

李筵連夜駕馬抱起微醺揮斥銀槍,一路廝殺,一路飛奔。那些腥紅的血全濺到他臉上、身上,而他死死地用披風裹緊懷裏頭驚恐的微醺。

直到一路靜謐暢順下來,他突然拽緊了馬韁,馬蹄往半空高高仰起,微醺整個人緊緊貼住他胸腔。

把微醺安置在有灌木遮蓋的山洞口後,他放下了糧草和水,牢牢叮囑讓她記住他不回來,她就千萬要躲緊在裏頭不能出來。

微醺在他即將離去那刻,又從身後緊緊摟住他,哭泣道:“不!顏夕…不要去了好嗎?你會沒命的…”

李筵用累累刀傷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緊攥他腰身的手,沈沈地嘆息了一聲。

“醺兒…”他既痛心又憐惜道:“我會…”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微醺低斥著,伏在他後背,她感覺自己淚水猶如磅礴浩蕩的大海,疾浪而來,“讓我就這樣…與你好好處一會…”

李筵沈痛地低頭默允了,雙手憐惜地伏在她兩手中。

兩人沈默了好一會。

繼而,微醺忍著內心的痛楚,慢慢把手移開,當李筵轉過頭來時,她已經微笑著堅強地站在那兒。

笑中帶淚道:“顏夕!你去吧,我相信…只要我活著,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不要…辜負死去的將士們…還有…大兄臺…”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苦澀的淚已經流進了揚起的嘴角。

李筵一個闊步跨上前來,伸手一攬把她牢牢攬住,用唇替她汲取掉臉上流淌的淚,並赤誠道:“等我…等我歸來,與你共老…”

李筵走後,洞穴裏空蕩蕩的,不時有夜風吹拂得洞口雜草沙沙作動。微醺牢牢地握緊了胸前掛著的那枚銅錢,那是她墜崖後,李筵返回落月莊收拾行囊時發現,順帶把它帶在了身邊好幾年的銅錢。

洞中的時間總感覺過得那麽緩慢,不知道洞外此時,已經如何光景了。

李筵回去後,軍隊再次遭圍困了!然而,幸好李筵他們早有防備,已經予幾日前聯絡好增兵緩助,並且可以說這次被困實則也是李筵他們整個計劃的一部分。

他們打算以自己作誘餌,把大越國近半的兵力全集中再這處,再四周聚集緩兵把他們一舉端掉。

這個計劃如此危險,他本打算把大軍營遷至數十裏外,確保微醺和後勤的安全再來施行,只是千算萬算,算不到越兵竟如此心急,未等到他們挑引,已經自己過來襲擊了。

他們此際已經被圍困整整三天三夜了,可以供應的糧草也早已吃完了。

李筵躲在山壕裏,屈著手指喃喃道:“三天…醺兒那邊的糧食大概還能支撐一兩天…”

今兒他有些浮躁,有些焦急,因為他們的士兵等不了了,醺兒更加不能等了。

看著將士們從旁的枯樹裏挖著樹皮啃,餓得到處扒拉屍首上的蛆蟲果腹,於是,他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決定領軍從東邊薄弱處破軍而出。

那天天仍未亮,他就一人在前面帶著頭,高喝一聲沖了前去,身後立馬浩浩蕩蕩跟來大群戰陣工整的隊伍。

從微明到昏暗,殺紅了眼睛,可以帶的士卒已經所剩無幾。只是,估摸越人已經中計,只要他們的緩兵到了,屆時就能一舉把越人殲滅掉。

這次李筵受了重傷,半身淋漓出血,整個人已經虛軟在地,不能再繼續領兵了。

他顫著滿是血的手,扒拉著想翻出洞穴,看看外面的天,可蔣戚亭強烈要求他躲著不要出來,然後就帶著將士又出戰了。

李筵喘息著,依舊努力想翻出那個滿是沙礫的洞穴。

“醺兒…”他的眼睛看東西有些模糊不清,他掙紮著,想起了曾對她說過,就算爬,都要爬回她身邊,與她共老的話,不禁淚漱漱而下。

“醺兒…醺兒…”他卯足了力氣,想讓自己站立起來,無奈站立多少次,就跌倒多少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很害怕,怕自己回不去,履行不了自己的承諾。

“醺兒…”他不停地喚著,喚著他家姑娘的名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調皮的老愛捉弄他的小姑娘。想起了那夜微醺摟著他,低聲呢喃的那句“我愛你”。

他,似乎仍沒有如此直白地表白過…

他有些恨老天的不公,也為自己面對生死無能為力而絕望。

之前幾次他尚且能硬抗著回去她身邊,可是這次,真的…

“李仲筵!你出來!給我出來!”他拼了最後一口氣,模糊著視線聲嘶力竭地吼著,吼叫聲在靜謐的洞穴裏回應似得一遍又一遍地回蕩著,那方卻終是空蕩蕩的。

“李仲筵!有種出來!!別在暗處躲著!!以為懺悔有用嘛?!彌補有用嘛!!結局完好了那可跟你有半毛錢關系?!”他學著微醺以往罵人的語氣,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地合著生命最後的一絲氣力朝著那靜默的洞壁竭力吼著,震巖落壁。

微醺在另外一個洞穴裏獨自等了六天,在第六天糧草吃盡,有些絕望之際,聽見洞口有沙沙作動。

她驚喜地連忙往洞口跑去。

發現滿身狼狽的李筵爬著進入了洞內。

她熱淚盈眶,又心痛又慶幸,連忙扶起了他,替他把滿身的傷痕包紮起來。

“怎麽會弄成這樣?戰事如何了?”她一邊擦著淚,一邊問。

李筵露出疲憊的一笑,道:“緩兵總算趕到了…我們總算把越人擊退了…”

“醺兒…我答應你的,總算是做到了…你…不要怪我…”他神情有些恍惚道。

微醺笑著在他唇上印了一記,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的顏夕一定能回來找我的…我又怎麽會怪你呢…”

她擁緊了他,他把頭擱在她纖弱的肩上,淚水不禁流了出來。

蔣戚亭等人成功擊退越人後,又重回到當初李筵被圍剿的地方,把上回匆忙逃走來不及搬回的他家小子蔣煒炎的屍首找了回來。

找到的時候,半身都已經被野狼啃掉大半了,蔣戚亭等眾人紛紛下馬,向著那些屍首鞠身下拜了許久…

李筵並沒有選擇跟大隊回朝,而是打算在洞穴把傷養好後與微醺牽著手歸隱。

這些天微醺都悉心地照料著他,白日裏替他出外找野果,河邊抓魚補充營養。夜裏讓他伏在她膝間,像以前他替她梳發一樣,把纖纖玉指插進他的烏發裏,一下一下地梳著,笑著給他講故事,講軼事。

可這些天微醺一直感覺怪怪的,卻是說不上來哪裏怪。

那天,看李筵已經能扶著洞臂走動了,微醺在一旁看著看著,越看越不對勁,微微蹙起了眉頭。

“顏夕!”她突然大步走過來,捧著李筵的俊臉就把唇湊了前去。

李筵驚愕得瞪大了眼。

微醺兀地把唇抽了回來,有些不可置信顫抖著道:“不…你不是他…不是…”

“醺兒…你聽我說…”他剛想解釋,立馬就被微醺大聲駁回了:“顏夕在哪?我的顏夕在哪?!”

他佇立在原地不語。

微醺隱隱感覺到了什麽,淚水不可抑制地一滴一滴往下掉,雙手捂著唇,哽咽道:“顏夕他…他不會是…”

說著,微醺立馬像瘋了一樣往洞外奔去。

李仲筵牢牢地禁錮住她,試圖讓她冷靜下來道:“醺兒!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原來那天李筵在洞壁前絕望地吼叫了一陣後,在未來世界那方的李仲筵恰好在儀器表前目睹了。

兩人間毫無遮掩的面對面相見,是第一次。

盡然那時候李筵的身子虛脫,氣息柔弱視線模糊,已經看不大清晰了,但還是隱隱感覺到面前的人此際的表情。

他微弱地喘息笑著,把血液混和著淚水咽了下去,一直笑著道:“請幫我…履行對醺兒的承諾…求你了。”

李筵一生中從來沒有求過別人,就連少時淪為侍女,努力為了覆仇而考取功名,串同風荷和諸人籌謀策劃,也從來都是以等價的條件去交換。

從來沒有像此次這樣,無助地低聲下氣去求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他自己。

“你輕許的承諾,讓我去履行,那算什麽?”李仲筵毫不給他自己情面。

李筵這時已經花不來大氣力來求他了,由於先前竭盡氣力的嘶叫,如今自覺身體的力量正一點點抽離,自己也離終極不遠了。但他還是保持著桀驁的微笑,唇角上揚道:“若不是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我絕不會輕易求人,我知道,醺兒一直是你心裏的痛。我猜沒錯的話,你大概已經守了她兩輩子了吧?”

兩人交涉到最後,李仲筵只答允暫且替他看管著她。

他開始替他輸液,手術和包紮。把他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那個情況已經不能用麻醉了,他在他手術前遞給他兩壺酒。

李筵嗤了聲,笑道:“你以為兩壺酒能把我灌醉?告訴你,在醺兒不見的那幾年裏,我已經鍛煉得千杯不醉了!”

李仲筵放聲笑了:“對!對!時間太長…我就差些給忘了…”

“好了,那我就開始動手了。我相信,此刻的你一定能夠承受下來的。”他滿眼是欽佩地道:“因為,你已經提前成長了,並且…已經遠遠超於我了…”

李筵笑了聲,閉合了眼睛躺著不動了。

“那他如今在哪?”微醺拽著李仲筵的衣襟,緊張問道。

當微醺流著淚跑到那間破茅屋前,猛地推開木柵欄門時,卻發現,裏頭早已人去屋空了…

就在她悲傷地想要轉身往外飛奔,發瘋似得尋找她的顏夕時,突然身後響起了一聲低沈的呼喚:“醺兒!!”

微醺驀地回首,瞥見了面色潮紅的他澀澀地道:“呃…我…我…”

他頓了頓,喉結轉動了下,像是花盡了畢生的勇氣道:“愛你!我愛…蔣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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